【全职/林方】眠
1.
林敬言向来不支持熬夜，尤其是对当年刚入队的方锐小朋友，督促他按时熄灯便是一个日常的重大工程。
彼时的方锐距离成年仅仅半步之遥。未成年的活力劲儿就像可乐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咕嘟嘟，拼命向上蹿。床榻对他来说就是束缚——毕竟上面容不下美丽宵夜。
所以常常是方锐十一点激情泡面的时候突然世界一黑，老坛酸菜味儿的面汤险些流了半条街。
“老林你能不能稍微人文关怀一点？”
方锐呼哧呼哧搓着泡面味儿的床单，抱怨道。
“我正在努力随着你向猥琐流转型。”
林敬言倒是很有理由。
方锐使劲儿冲他挤眉弄眼，显然对林敬言拿这个出来说事儿很不服气。
那时候还没有犯罪组合。方锐在努力地适应职业圈的一切，林敬言也在改换着自己一贯正面强打的风格，与方锐靠拢。两个人都在学习彼此的东西，彼此都是对方领域的新人。
但这段破冰期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熬。林敬言的耐心使方锐少走了许多弯路，而新来的小朋友也常常毫不忌讳地揽着队长前辈的肩膀嚷着要手把手地教他猥琐流。他们已不是独自一人，互相都是守住对方后背的坚实盾牌。
自那次泡面惨案之后，方锐倒是怕了他自己的床单，床上宵夜的日子一去不返。但是如此早睡他仍然不习惯，改成噼里啪啦玩手机。
十一点整，灯没关，手机却是没了，还被一个人从背后用被子呼啦一下裹成了粽子。
“到点了，睡觉。”
林敬言把被子给他严严实实掖好，满意地起身去关灯。
“哎，这是玩什么？”
方锐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裹成了一个大婴儿，不安分地乱动。
“流氓抓小偷。”
2.
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准确来说是迫不得已。
客队的酒店里恰好没了标间。方锐看着酒店里那张松软的双人床，感觉浑身正在变红。他揪住被子缩在床角，就守着自己在床上的那一亩三分地，打死都不愿意朝另一边靠过去。
这家伙奇怪的害羞点让林敬言觉得有些想笑，还想顺势伸手把他揽过来胡撸胡撸他的脑袋瓜，不过他还是勉强忍住了。就让方锐这小家伙害羞去吧——林敬言想着，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见了他的笑容，就会发现，有点坏。
另一边的方锐抚不平自己身上奓起的毛，心里噼里啪啦炸起了二踢脚，整个人噗嗤嗤成了一台蒸汽机。虽然他平时没少插科打诨，但是该害羞的时候还是会害羞。他打小就没跟别人同床共枕过，更何况在旁边的还是林敬言。他心虚地又把被子往上揪了揪，整个人紧缩地躺着。平时从不顾忌睡姿的他，不禁开始回忆起了自己每天早上是以一个怎么样的姿势醒过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担惊受怕”地睡着的。只是次日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像树袋熊一样整只黏在了林敬言身上，而被他自己紧巴巴圈住的那个人正在熹微的日光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比完赛后，林敬言回到宿舍，却发现不知是谁已经提前把两张单人床拼到了一起。方锐翘着脚把双手枕在脑后躺着，得意扬扬龇出一口大白牙。
3.
林敬言也曾被方锐催过睡觉。
那个时候，人们都开始渐渐地发现了——第一流氓，已经老了。
呼啸的战绩开始走下坡路，网络上一些恶毒的言论也纷至沓来。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时光，从不曾回过头来的时光。
那一段时间的林敬言，晚上常常失眠。
只有在这个时间，他才能真正地做回自己。没有人正看着他，他不必做那个总一派温文微笑的呼啸队长。这时候的他，只是一个走到生涯暮年的职业选手。他没有办法对现在的自己微笑出来，连上扬一下嘴角都做不到。
他能预见到未来。预见到自己从呼啸的离开，以及那在不久的将来，从光芒璀璨的赛台上的永久退场。他不甘心。他还没有带着呼啸亲手捧起那最高的荣耀，还没有将自己的激情、自己的热血完全地燃烧殆尽。
他怎么可能甘心。
夜空中一反常态的漆黑，看不到星星。
身边的方锐翻了个身，手脚软趴趴地耷在他身上。林敬言偏过头凝视着他。一个男孩子，却有格外纤长的眼睫。一双眼睛里在白日里盛着星海，而那双眸子此时正在夜的怀抱中微微阖着。
方锐年轻气盛，总是睡得快，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是忙忙碌碌。作为副队长，他不但要帮着林敬言组织战队调整训练节奏，还忙着稳定军心，压下队员之中那些针对林敬言的风言风语。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天天一边嚷着“头都秃了”，一边加快着手上对鬼迷神疑的操作，跟上唐三打的攻势，完成一个早已进行过千百次的，无比行云流水的配合。
林敬言突然感到了些许安慰。至少，呼啸还有他。自己的身边，也还有他。
似乎感受到林敬言的目光，方锐眼皮动了动，双眼睁开来，朦朦胧胧的睡眼眨了几下，与林敬言四目相对。
眸子里映出的不是星星，是林敬言的影子。
“没睡？”
方锐问。嗓音还困着，带了点鼻音。
“嗯。”
林敬言没再多说什么。心里为自己把方锐吵醒多了些歉意，生怕再一出声，又把他那迷迷糊糊的睡意又赶了去。
“快睡。你最近很累。”
方锐从被子里抽出手，抚上他的眼睛把眼皮合上，连带着那透出的深深的疲倦也一并遮了去。双手则环住林敬言的脖子，用力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温暖的身躯贴上，又闭眼睡了过去。
林敬言仍未说什么。他只是睁开眼，看着那个有些任性地把自己拥入怀中的男孩子，轻轻地微笑。
4.
方锐从门外探了个脑袋瓜进来，对着坐在床上的林敬言一个劲儿挥手。旁边的张佳乐一下子蹦起来，装模作样地跑去撵人。
“去去去，明天要比赛了你来干什么！禁止打探情报！”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拉开了门让方锐进来，同时自己飞快地闪了人，免得扰了这对刚分别不久的老搭档叙旧。
这次是呼啸主场迎战霸图。曾经的东道主林敬言如今成了南京的客，与他现在的队友们一同在酒店下了榻，忆及往昔也不禁有些唏嘘。
许久不见，两人都攒了一箩筐的话。如同开闸放水一般，见了对方的脸就忍不住想要倾吐。虽然平时电话短信不断，但总归比不上面对面地交谈。言语像是河，恍惚间，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聊到睡觉，方锐脸上露出一副不开心的表情。
“你走了我晚上都没的抱了，你手感多好啊。”
他说着，手臂夸张地环抱了一下空气。而一边的林敬言，也学着他的样子夸张地拥抱了一下他。
又过了一会儿，方锐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回去睡觉了。”话音中颇为依依不舍。
“可是还早呢，不到八点钟。”林敬言疑惑。这小子，以前十一点睡都不嫌晚，怎么突然开始这么早睡了？
“我紧张。”方锐振振有词。
林敬言愣了一下，才想起方锐这个容易被人忽略的小习惯来。方锐不轻易紧张，但一紧张就要起了命，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床给他翻了不知道多少遍。当年他第一次打季后赛，前夜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眼睛底下黑眼圈深得吓人，赛前他用脑袋抵在林敬言肩膀上才得以好好休息了一会儿，不至在场上困死过去。
从此以后，方锐一紧张就提前几个小时上床躺着——往往是八点睡四点起，健康得好似老公公。
明天的比赛，不过是一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规赛，但是方锐却说他紧张——是因为我吗？林敬言想着，不禁哑然失笑。他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
他们分开了，再见面时，流氓与盗贼却已不再是能够将后背交给彼此的搭档，而是兵戈相向的对手。武器不再指向相同的敌人，而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最亲密的人的衣襟。
会怎么样呢？林敬言不知道。而他相信，方锐也不知晓。
也许，这也是犯罪组合另一种形式的重现吧。他想。
但是搭档也好，对手也好，他们都会一如既往地拼上自己的全部。因为，他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为了胜利，为了，那份荣耀。
5.
“老林，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方锐一脸严肃。“每天下午五点，催我睡觉。”
旁边中国队众人唧唧喳喳，一阵哄笑。
“得，新杰你不用去查方锐的房了，小心被狗粮噎死！”
“哎哟方锐你干脆把老林也打包一起带过去算了！”
……
过来送机的林敬言被一群人起哄调侃，也丝毫不掩藏自己眼睛里的笑意。
“好。”
——双眸里，已经全都是意气风发的他了。
【FIN】
锐锐八点睡觉的那个不是私设哇，原著里兴欣打季后赛的那一段有写！
偷偷说一句这周可能会双更，当然只是可能（。
